ag百家乐积分 洪涛:张造就笔下的“演义家眷”:fiction、novels、romance

发布日期:2024-10-05 20:41    点击次数:79

张隆溪造就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2023年)有一个小标题:Narrative Fiction: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and Water Margin (Zhang Longxiag百家乐积分,2023:306)。标题中的两部演义是《》和《水浒传》。

张造就又说:

As a continuation of such development, drama and narrative fiction emerged as major literary genres during the Yuan, and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and Water Margin are the two great novels produced at that time, which indicated a new height of achievement of Chinese narrative fiction accomplished by talented writers on the basis of popular forms of storytelling and performance.(p.306)

张造就这句话中fiction 与 novel同期出现——既说《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属于narrative fiction,又说二书为two great novels。

读者看过上头那段话,心中会有这么的印象:novels属于narrative fiction。那么,在张隆溪造就心中,fiction和novel两者,其实有无分别?有何分别?

在华东说念主寰宇汉语语境中,fiction 和 novels 都不错翻译成“演义”。关联词,用英语撰写中国文学史,将fiction 和 novels 两个词“混同”,这么作念,读者不感到困惑吗?

张隆溪造就又将唐东说念主演义称为romance。这么一来,在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2023年)中,fiction、novels、romance 都是“演义家眷”的成员 (参看谭帆等《中国古代演义体裁史》,上海古籍出书社2023年版)。

也许会有东说念主以为novel的界说众东说念主皆知,无谓再磋议。关联词,好意思国粹者Stephen Owen宇文所安指出:“ (novel) 是什么,有好多可能的谜底,……”(语见田晓菲《秋水堂论金瓶梅》的宇文所安・序)。

列举popular fiction的实例

“演义”这个词在汉语文件中很早(先秦)就有了。不外,“演义”的内涵不是澈底恒定的。直到清末民初,“演义”不雅念仍有新变。

今东说念主关诗佩撰《晚清中国演义不雅念译转:翻译语“演义”的生成及实行》(香港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此书磋议二十世纪时西方当代的the novel不雅念和中土“演义”对接的历程。

在英语寰宇,由十八世纪初运行,the novel 崛兴,其风头压过原本通行的romance、fiction。

对于这方面,Ian Watt 撰有 The Rise of the Novel: Studies in Defoe, Richardson and Fielding (Chatto & Windus, 1957)。此书主要磋议the novel在英国的情况。

张隆溪造就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在Narrative Fiction: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and Water Margin (Zhang 306)这题目之下,有一句话:

This was the time when popular forms of literature became increasingly important, and with the demand for popular fiction on the rise,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and Water Margin were printed and widely circulated. (Zhang 334)

可见,张造就需要列举popular fiction的实例,就列出《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然后,张造就又用novel这个术语来指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

西方文学中的the novel在十八世纪后期才负责命名,此前多用“散文捏造故事”(fiction) 来指称。The novel和fiction 两者称谓的不同,反应文类的演变经过(参看伊恩・瓦特《演义的兴起》,三联书店1992年版,中译本译者序,页2)。

用英语术语novel来指称元末明初(十四世纪后半期)到明朝中晚期刊印的中文演义,在读者心中,那些中文novels的内涵和待征是什么?

《三国演义》常被归入historical novel限制

西方文学中的 fiction, 指作品内容建基于捏造。

科幻演义必定称为science-fiction或science fiction books , 不称为science-novels。“幻”指幻想,捏造身分比较重。

孙康宜(Kang-i Sun Chang)和宇文所安主编的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2010年)磋议到《三国演义》,说:

The novel in its 1522 edition draws upon materials from both historical texts and earlier popular sources, including books on military tactics...Thus the concept of heroism evolves through the course of the novel.(vol.2 pp.51-52) 

《三国演义》‎有一百回,属于长篇,有东说念主放在historical novel限制中来磋议。

好意思国加州大学出书《三国演义》的 ‎Moss Roberts英译本,书名是Three Kingdoms, A Historical Novel (2004; 2020)。这书名,在Novel前还加上historical (前缀),强调它的“历史”身分。

对于the historical novel, 好意思国华侨学东说念主马幼垣(MA Yau-woon, 1940- )写过一篇“The Chinese Historical Novel: An Outline of Themes and Contexts,”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34.2 (1975): 277-293。

马幼垣这篇著述有中文版,题为《中国讲史演义的主题与内容》,收入马幼垣《中国演义史集稿》,时报文化1987年版;马幼垣《中国演义史集稿》改良本,页77-103。

“Historical Novel”不错直译为“历史演义”。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将《三国演义》为代表的演义称为“长篇历史演义”。

不外,在汉语语境中,“The Chinese Historical Novel”旧时有个专称“(中国的)讲史演义”。“讲史”和“讲史演义”产于中土,而“Historical Novel”这个词是舶来的。

由“讲史”发展而来的“讲史演义”

“讲史”之称,是源自“叙述史册故事”,不是马幼垣等东说念主创造出来的。宋元“语言”分四家,“讲史”与“演义”是最蹙迫的两家。

南宋临安瓦舍及宫廷语言东说念主有姓名可考者,讲史册的有二十六东说念主,仅次于讲“演义”的五十八东说念主。

由理论讲唱 (“讲史”) 发展到书写于纸面是一个“从语到文”的历程,由此产生的文本贼人胆虚被称为“讲史话本”、“讲史演义”。疑“演义”的“演”字或有评话东说念主“演兼唱”之义,或为唐代变文之流亚。

中国的讲史演义有《隋唐两朝志传》(《隋唐志传泛泛演义》)、《残唐五代史演义传》等等。

效法《三国志泛泛演义》而创作的书,书名多用“演义”,举例《东西汉泛泛演义》、《东西晋演义》、《大宋中兴泛泛演义》,偶然刻书名还用“志传”,举例《新刻按鉴编集二十四帝泛泛演义》便是《全汉志传》。

一般以为,这类作品中《三国演义》名气最大。此外,《东周各国志》(应该是明末冯梦龙的作品)亦然讲史演义中的杰出人物。

讲史演义多以正史为正本来编写,以忠于史实为敕令。天然,讲史演义也不免有些“虚”的身分,举例包含神异的小片断,《三国演义》中就有左慈变身的情节。

马幼垣以为,根究讲史演义之是以有神怪的身分,必须研究到“中国史册的颠倒之处,便是它们把幻想与事实交融在沿途,而讲史演义又凭据此种文件。”(马幼垣《中国演义史集稿》,时报文化出书作事有限公司1980年版,第92 页)。

马幼垣这句话,曾经包含“历史文本中实质真正性也不是百分百”的不雅念,史册充其量只消史家勉力达到的“客不雅真正性”。

简言之,the historical novel是个泛称,它可能是借自域外(“历史演义”这个词是哪个年代运行在汉语寰宇中流行开来?这问题值得考据),而中土固有的“讲史”“讲史演义”,则沿自宋元的“语言”。讲史和正史之间的关系较为密切。

不错想见,史实身分不及的演义(举例吴承恩《西纪行》),是不宜称为historical novel 或者“讲史演义”的。

《水浒传》“反历史”,大异于《三国演义》

《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皆名,一度有学者将这两本书都归入“历史演义”,但是,《水浒传》若被称为 ‎historical novel,是大有问题的。为什么?

马幼垣说:“讲史演义,是指以史实为中枢的演义; ……”、“不挣扎众所皆知的事实”(1975:278)。

在四大演义名著之中,《三国演义》和历史的关系最密切,这一特色是《水浒传》无法比较的。

清朝章学诚《丙辰条记》说:“惟《三国演义》则七分实事,三分捏造,以致不雅者每每为所惑乱。”他以为《三国演义》所写,以实事居多(占了七成)。

《三国演义》的叙述者显明比较爱怜蜀汉阵营,最终却按史实写蜀汉败一火,在大关节方面莫得背离史实,是以这书称“讲史演义”“历史演义 (historical novel) ”, 很少引起争议。

《水浒传》则否则,此书的大关节是反历史的。宋江明明被大宋朝廷遵照,而演义反而写宋江大捷官兵。

皆裕焜《中国历史演义通史》、欧阳健《历史演义史》、纪德君《中国历史演义的艺术流变》都剔除了《水浒传》。

宋末元初罗烨《醉翁谈录》著录的“花沙门”、“青面兽”等水浒东说念主物,是归入讲“演义”而非“讲史”类(罗烨《醉翁谈录》,上海古典文学出书社1957年版,页4)。自后,“花沙门”鲁智深、“青面兽”杨志成为《水浒传》中的要角,他们不是正史记录的大东说念主物。

《水浒传》中的宋江,天然史有其东说念主,但是一百回本《水浒传》捏造情节太多,作念不到“不挣扎众所皆知的事实”,举例一百回本写宋江驯顺后还率兵攻打辽国。伐辽的七回的情节险些全是臆造出来的。

历史上,宋江根底莫得挞伐辽国的豪举,只是济州太守张叔夜就把宋江一伙收服了(《宋史・传记》第一百一十二)。

《水浒传》中宋江禁受朝廷招抚的情节,也不大受众东说念主尊重。清初的就砍掉《水浒传》大聚义后的内容(天然有东说念主确信明代原有七十回的“古本”)。金圣叹的贯华堂本《水浒传》只消七十回(“洪太尉误走魔鬼”移前,成为全书的“楔子”)。

《水浒传》源自正史的身分不够多,很难说是 a historical novel。

为什么金圣叹不深爱《水浒传》大聚义之后的故事?

宋江等东说念主大聚义后,故事重集体而轻个东说念主,和前边几十回的“个东说念主强者传”大不交流。此外,《水浒传》后部故事根底便是“反历史”。

所谓“反历史”,不只单是不依照史实(捏造不错被容忍),而是捏造出来的情节和恰好史实相背,逆史实而编造:大宋朝廷明明一再受制于辽国,而演义偏巧写宋军大捷辽军。这是自欺欺东说念主。

此外,宋江梁山一伙以反朝廷起家,自后却去弹压方腊、田虎、王庆等反朝廷势力。这“宋江弹压流荡”亦然一种“逆反”,是以鲁迅调侃“替天行说念”的梁山:“雄师一到,便受招抚,替国度打别的土匪——不‘替天行说念’的土匪去了。终于是跟从。”(《三闲集・流氓的变迁》,收入《鲁讯全集》第四册,页155 )。

《水浒传》作者编造出宋江伐辽,又编造出宋江为朝廷弹压流荡,这么的伪历史显明扬弃欠安。在阅读史上,“宋江伐辽、弹压流荡”受到读者评家的“冷暴力”,莫得些许东说念主深爱这部分(马幼垣《水浒二论》,三联书店2007年版,页356)。

《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对比,可见《三国演义》莫得按作者的偏好而描写蜀汉灭魏吴,其结局为公共所禁受。《三国演义》也莫得像《水浒传》那样惹来“腰斩”之祸(曾经有东说念主尝试为蜀汉昭雪,但是不告捷)。

将《水浒传》归入novel?

对于《水浒传》,AG真人百家乐怎么玩张造就说:

The novel describes a group of rebels led by Song Jiang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indeed in the History of Song, there are mentions of a rebel force with Song Jiang as the ringleader and 36 rebels are named in the historical record. (Zhang 308)

可见,张造就视《水浒传》为novel, 并强调宋江故事见于《宋史》;宋江是宋朝历史上三十六名反贼的魁首。

关联词,有异邦粹者以为《水浒传》是fiction。梅维恒主编《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上》将《水浒传》归入第三十五章 Full-length vernecular fiction (长篇口语演义)。此书称《水浒传》为another masterpiece of early vernacular fiction.

张造就的看法(定《水浒传》为novel)和《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的看法不同。张造就的意见,能代表了“中国东说念主的视角”吗?《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称《水浒传》为another masterpiece of early vernacular fiction, 有莫得兴味呢?

在英语寰宇,fiction可指谎言浮言,举例:The president denied that he was ill, labelling the report \"pure fiction.\"。这么用pure fiction, 是说“(那答复)毫无事实依据”,贬义是很重的。

张造就在书中fiction加向前修饰语 narrative,天然是默示他不是在磋议一般的浮言。张造就用narrative应该有他我方的兴味,举例强调他磋议的是“叙事”文学。 

《水浒传》有大都 fiction成份, 书中的大关节亦然超践诺的

西方文学中的 fiction, 指作品内容主要建基于捏造,举例,香港作者倪匡(1935-2022)的科幻演义必定称为science-fiction, 不称为science-novels。

连年,国內不少“穿越演义”亦然以捏造故事为主轴的(请参阅:洪涛《“常识从那边来?”——评“元朝新文类”之说,兼谈“穿越演义”(读张隆溪造就的英文版中国文学史・三十四)》,载“古代演义网”2025年月23日)。

《水浒传》的捏造成份多吗?如果捏造成份好多,那么,《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将《水浒传》列入 vernecular fiction,亦非随性。

《水浒传》中两个极为蹙迫的大关节都是超践诺的:卷首的洪太尉“误走魔鬼”、“宋江见九天玄女”。

“误走魔鬼”,才有背面梁山一伙东说念主一百单八名头领的大聚义,这些扮装是全书的根底,“魔鬼”的蹙迫性不言自明,书中写这些头领是“一说念黑气”所化成。

至于宋江见九天玄女,其事在容与堂本(100回本)第四十二回“还说念村受三卷天书,宋公明遇九天玄女”。这一趟形容了宋江和其他梁山骁雄受到九天玄女的教导,决定禁受朝廷的招抚。

禁受招抚就大约上决定了梁山一百单八名头领的归宿和结局。这在演义全书的布局上是无比蹙迫的。作者倚赖玄幻的情节为演义的要道,影响到全书的性质。

据“走魔鬼”“赐天书”等超践诺情节来看,《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将《水浒传》归入fiction, 也不是莫得兴味的。

张隆溪造就在2024年一次访谈中说:“《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和《剑桥中国文学史》对我的文学史写稿,不但莫得参考价值,致使不错说,我的写稿是针对这两本书的写法而作出的。”这段话表示张造就自信他写的文学史册有超迈先哲之处。

不外,在二十一生纪说《水浒传》是novel,那么,这novel不雅念和伊恩・瓦特(Ian Watt)所论在十八、十九世纪兴起的the novel交流吗?

张隆溪造就用romance指称唐东说念主演义

上头这个问题,令咱们想起张造就称“唐东说念主传奇”为romance。张造就这么将唐东说念主传奇“等同”于romance,莫得问题吗?这么作念,是否过度强调了“唐东说念主传奇”和西方romance之间的“同”?

在英语寰宇,romance的发祥与中叶纪的骑士文学(chivalric romances)有著密切的关系。最早的纵欲故事频繁是对于骑士的冒险和强者业绩。

关联词,唐东说念主传奇的内容和骑士业绩没关磋商。

日本汉学家小南一郎 ((Ichiro KOMINAMI) 专研唐东说念主传奇。小南造就揭示唐传奇多“婚仕”情节。“婚仕”所反应的社会集团集体意志,也澈底不是西方romance的内容(参看洪涛《寡情郎何辜?——从杜牧诗、唐传奇(romance?)到“团圆戏”(读张隆溪造就的英文版中国文学史・十三)》,载“古代演义网”2024年4月14日 )。

幻想成份很重的《西纪行》、《封神演义》是novels?

另一册长篇演义《西纪行》,张造就也称为novel。张造就说:It was also at this time that another great novel, Journey to the West, came into being. (Zhang 334)。

《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将《西纪行》归入vernacular fiction。

此外,和《西纪行》性质左右的《封神演义》,张造就也称为novel (Zhang 337)。

为什么幻想成份超重的(fictional)作品仍被称为novels呢?

在英语寰宇,novel的特征之一是篇幅甚长,不错自成一书出书。像《三言》、《二拍》所收录的那些作品,由于篇幅太过短小,甚难颓唐成一书,是称不上novel的。

好意思国粹者Patrick Hanan(韩南)撰有专书论中国口语演义史,因所论演义非长篇巨制,他的专书只可取名为The Chinese Vernacular Story (1981), 不称vernacular novels。

吴承恩的《西纪行》全书共一百回,八十多万字,篇幅之长与novel 界说中的a long story 相符。

值得注释的是:《剑桥中国文学史》(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有这么一句话:

The word “novel” becomes problematic when applied to certain other genres of fiction……

然后举《封神演义》为例 (p.101)。

为什么将《封神演义》称为novel会是problematic (成问题的)?

是因为《封神演义》更像是神话故事吗?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莫得解释problematic是在那边。咱们只好自已找谜底。

中国粹者林辰谈《封神演义》,有此一问:“一部历史演义若何和封神混在沿途了?”(林辰《神怪演义史》,浙江古籍出书社1998年版,页307)。这可能是要害之处。

十八世纪后期,英国的novel不雅念就有戒备写实的趋势。Novel与romance比较,novel的写实特征就凸显了出来。

Michael Wheeler的名著English Fiction of the Victorian Period指出:

The realistic and idealistic tendencies often came under the headings of Novel and Romance according to the Victorian terminology. Scholars would distinguish between the two board categories of fictive narrative and used the terms ‘the real’ and the ‘ideal’ to denote the two basic artistic modes, which are relate to the Novel / Romance distinction and to the subject of realism. (Michael Wheeler, English Fiction of the Victorian Period. Harlow, Essex: Longman Group, 1994, p.7.)

上头这段话中,所谓realistic、“the real”都是novel的特征,说念出the Novel / Romance distinction。

在英语寰宇,相对于romance 的荒唐无稽,维多利亚期间(十九世纪)新兴起the novel以写世间的情面和习惯为主旨,取一般世间可能有的事实为素材。

循此痕迹去看中国演义:《西纪行》、《封神演义》书中有好多无稽的情节、神怪的故事,何况书中的要角是奇异的神魔。这些内容特色,和十九世纪兴起的novel不雅念(专注于日常生存、社会问题和平日东说念主的资格),是格不相入的。

总 结

总之,使用西方术语 (literary terms) 来形容中国作品,未免碰上文类界说的费劲:在中国称为“演义”的作品,用英语若何表述(应该使用什么terms)?

张隆溪造就在一句之中羼杂使用fiction和novel的案例,是咱们磋议的滥觞。在 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2023年)中,fiction和novel彼此指涉。

其他文学史册也有使用fiction 和 novel来指称中国演义,那么,撰者是否了了笔下的fiction和novel在内涵方面有分野?这少许(分野为何),不少册本毫无交待便迳自使用fiction/novel。

《剑桥中国文学史》能为读者指出The word “novel” becomes problematic...,是难能贵重的。撰者(Tina Lu/吕立亭)比较为读者设计。

诺想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曾经发问:Is Gulliver's Travels a novel?(弗莱《品评的剖解》,百花文艺出书社2006年版,第451页)。

弗莱又说:“把捏造作品(fiction)与演义the novel等同起来的文学史家感到相等困感,为什么东说念主类不错莫得演义(the novel)而渡过如斯漫长的年月……”(The literary historian who identifies fiction with the novel is greatly embarrassed by the length of time that the world managed to get along without the novel...” (Northrop Frye, Anatomy of Criticism. Princeton & Oxford: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0 [1957], p.303)

可见, the novel 是后起的。“identifies fiction with the novel” 令东说念主无语不安。

张隆溪造就有权决定何时使用fiction,何时使用novel, 关联词,咱们莫得在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2023年)看到张造就解释fiction 和 novel的分野,相背,册本中,fiction 和 novel彼此指涉,这兴隆是不是反应张隆溪造就以为fiction 和 novel在文类上莫得多大辞别、无谓分离?此外,张隆溪造就是不是以为《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属于归并类?

不管如何,咱们读者但愿了解为什么fiction 和 novel 混用。fiction 和 novel 不澈底十分,这点可从以下例子反应出来:“科幻演义”叫作念 science fiction, 已成为公认术语。

此外,在史籍分类中,non-fiction(非捏造作品)是相对于fiction(捏造作品)而言的。

张隆溪造就在2024年春季的一次访谈中默示,编写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是为了“弥补刻下英文寰宇的中国文学史欠缺中国东说念主视角的缺憾。”

将fiction 和 novels 混用,这么能代表“中国东说念主视角”吗?代表了些许个“中国东说念主”的意見?一个?

文学史家使用the novel来形容旧演义的时刻,用的是英语寰宇十九世纪以来the novel的意见吗? (参看:关诗佩《晚清中国演义不雅念译转:翻译语“演义”的生成及实行》,页257-258)。如果是的话,《水浒传》、《西纪行》和the subject of realism关系如何?

好意思国粹者蒲安迪(Andrew Plaks)在《中国叙事学》一书里指出,从文类演变史上看,中西的演义有显明的不同:在西方,有一条“epic → romance → novel ”的发展头绪(浦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书社2018年版,页8、页31)。

在中土,历史上莫得这流通发展的文化程度和发展头绪。因此,蒲安迪说:“在西方文学史上研究novel, 一定要注释史诗。”(页33)。《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显明不是由epic 发展而成的,谈不上“一定要注释史诗”。

套用域外术语来指称中国文类,如果还不明说域外文类术语的具体内涵,那么,粗率的捏笔者每每留住不雅念欺侮之弊。

在跨文化研究方面,张隆溪造就一再指示众东说念主:不要过分强调中西方之“异”而忽略了“同”。既然如斯,西方的fiction / the novel不雅念和中国的“演义”不雅念,在多大程度上是交流的?咱们读者期待看到详备的证实。

附记一:唐东说念主“传奇”被称作romance

在genre study方面,张隆溪造就的文学史将唐代的“传奇”翻译成romance。

“传奇”被称作romance,是有商榷余步的。

英语寰宇的romance,发祥于中叶纪骑士文学。中叶纪骑士文学频繁充满玄幻色调,强调整想化的爱情和骑士精神,自后romance迟滞发展并影响了纵欲办法文学和当代玄幻文学。

请读者参看洪涛《寡情郎何辜?——从杜牧诗、唐传奇(romance?)到“团圆戏”(读张隆溪造就的英文版中国文学史・十三)》一文,载“古代演义网”2024年4月14日。

上世纪,《三国演义》有一个英译本: C. H. Brewitt-Taylor 译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Kelly & Walsh, Ltd., 1925)。Brewitt-Taylor 用romance 来形容三国故事。这个译法曾经有学者建议商榷意见。

附记二:对于 Epic 这术语的使用

上文说起,好意思国粹者蒲安迪(Andrew Plaks)指出:在西方,有一条“epic → romance → novel”的发展头绪。

兴味的是,epic 也常被用为形容词,义即“史诗式” 。

Sumei Yu (虞苏好意思) 翻译过《三国演义》,书名定为:The Three Kingdoms: The Epic Chinese Tale of Loyalty and War in a Dynamic New Translation (Tuttle Publishing, 2014年; 此译本另有上国外语拔擢出书社2017年汉英对照版。传说,此译本堕入“大都抄袭”风云。) 译者用 Epic 来形容三国故事 tale。  

Encyclopædia Britannica《大英百科全书》大致是受C. H. Brewitt-Taylor 英译本的影响,捏笔者 (Everett Munez和Joanna Kosty) 称《三国演义》为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同期又用 this epic saga 来形容《三国演义》。

附记三:十四世纪的中国“演义”・英语寰宇的novel

武汉大学东说念主文社科资深造就于可训磋议过“什么是演义”这个话题,他说:

novel 就文学体裁而言,主若是指长篇演义。据西方学者考据,这个词算作演义的称呼,出现很晚。有的说是一个“18世纪后期才负责命名的文学面容”,有的则说这个名词“一直到19世纪初还不具有它当今的兴味”。这个时辰节点,相对于中国的“演义”这个名词出现的时辰,包括它具有文学体裁兴味的时辰,曾经是很晚了,中停止了一千多年。(《光明日报》2021年4月24日。

按:“18世纪后期……”这说法应该是源自伊恩•P•瓦特《演义的兴起》 )。

张隆溪造就以为《三国演义》、《水浒传》是元代演义。(元代 = 13世纪末至14世纪中后期)。

对于“元代演义”的说法,请读者参看:

(1) 洪涛《水浒“罗著·施编”之说,有何依据?标榜忠义,所为何事? (读张隆溪造就的英文版中国文学史·三十五)》,载“古代演义网”微信公众号2025年2月6日。

(2) 洪涛《苏东坡的“周郎赤壁"、史家的书道、演义家的反讽手法 (读张隆溪造就的英文版中国文学史・三十六)》,载“古代演义网”微信公众号2025年2月18日。